第060章 第 6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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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0章 第 60 章
60
什麽結婚？
姜晚寧坐在沙發上, 就如同忽然不認得字了似的。
他看著最末尾那個熟悉的名字，“賀聞祁”，叫這個名字的人並不算多, 重名率遠遠沒有“胡梓維”高。
而“賀”又正好是付聞祁媽媽的姓氏, 在他被接回付家之前，當然是隨母姓的。
那也就是說，他現在的丈夫——
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嚇得姜晚寧一抖, 他手忙腳亂把信胡亂塞回了原處，心跳得飛快。
就好像他是在偷看寫給別人的信。
正巧許曉嵐把熱好的三汁燜鍋端出來，姜晚寧就一蹦一蹦地走去接。
“你腿受傷的人, 往兩頭跳來跳去的做什麽？”許曉嵐念他，“待會別把你另一條好腿也給扭了。”
“你別跟著一起咒我啊。”姜晚寧皺皺眉。
付聞祁洗好澡走出來，肩膀上搭著毛巾，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。
姜晚寧感覺自己有些不敢看他, 在餐桌前坐下了。
重新加熱過的三汁燜鍋聞著香味撲鼻, 雞翅和土豆都被燜煮得更加軟糯入味了，可惜姜晚寧心裏邊亂七八糟的，都沒吃出什麽味兒來。
等他洗完澡回到臥室時，他非常慶幸付聞祁沒有在, 而是給他發了消息，讓他先睡。
【天才付總三歲半：我還有一部分工作要處理，怕吵到你，在隔壁房間做完再回來】
姜晚寧於是回覆他：
【好, 你別熬太晚, 早點休息】
然後他就先行躺上床了, 眼睛閉上，明明很困, 卻難入睡。
他還是感到不能置信，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巧的事情——他和小時候一起玩的哥哥重逢了，而且還結了婚。
付聞祁肯定已經知道了，因為就在兩天前，姜晚寧才把“哥哥”留下的那本書拿給他看過。
關鍵是，付聞祁記得自己寫過的那封信嗎？
那時的付聞祁最多也就十二三歲，盡管個子長得再高，也仍舊只是個青澀少年。
信裏提到的“結婚”，也許只是一個孩子純真爛漫的念頭，未必會形成長久的執念。
不過，這是什麽神奇的故事啊——我把你當好哥哥，而你卻想娶我？
姜晚寧翻來覆去，翻到淩晨一點，聽見房門被輕輕拉開的動靜。
他趕緊下意識裝睡，側臥著，一動不動，眼睫懶散地垂著。
付聞祁小心地走了進來，腳步放得極輕，但並不像是結束了工作。
而是來到床邊，俯下身來，看了看自己“熟睡中”先生的臉。
看他...做什麽？
姜晚寧不敢動，感覺自己活像一只可口的儲備糧。
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付聞祁垂下眼睫的模樣，此時此刻，他甚至能隱約聽見對方輕柔的呼吸聲。
付聞祁把手伸過來，指尖稍稍碰觸到了姜晚寧的脖頸。
他不由心跳得飛快，身體變得十分緊張。
就連半裸在外邊的肩膀都很僵硬，生怕那只手會探向被睡衣掩蓋的肌膚。
結果，付聞祁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。
然後就重新出去了。
顯然，付總只是工作途中摸魚，過來檢查一下，姜經理有沒有兢兢業業地在睡覺。
姜晚寧睜開眼，緩緩坐起身來，心還在瘋狂地跳動著，脖子和耳朵都有些發燙。
一想到付聞祁是哥哥，再想到他和哥哥現在有那麽多親密接觸，姜晚寧就有點繃不住。
他們倆，明明曾經是兩小無猜啊！
到底為什麽長大以後，會變成不純潔的關系啊！
果然就如他小時候所料，大人們都是骯臟的對嗎。
姜晚寧把頭埋進了枕頭裏，胡亂拱了好幾拱，情緒覆雜。
也許是因為睡前一直在想，姜晚寧迷迷糊糊睡著後，竟然久違的夢見了小時候。
正好還是他升五年級的那個暑假發生的事。
他的“哥哥”自然也有在夢中登場，只不過這一次，哥哥的面容變得清晰明確。
那是一個幹凈白皙的12歲少年，頭發剪得很短，雙眼是非常罕見的淺灰色，穿著質地很好的白襯衣，手裏總是帶著一本書。
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安靜，帶著點生人勿近的冷清氣質。
他長得比其他孩子要高不少，無論姜晚寧怎樣蹦跳，手都無法夠到對方的頭頂。
而對方只要伸出手臂，就能很輕松地把他抱起來，就好像抱一只鬧騰的小貓。
姜晚寧最愛做的，就是打斷人家看書的進程。
“哥哥，我們來玩吧。”姜晚寧開心地說，“你回去看數碼暴龍了嗎？今天輪到我演反派大Boss了，我想讓你來打敗我，其他人連進化鏈都背不出來，被他們打敗顯得我好菜噢。”
對方攤開本子，一字一字給他寫：
[抱歉，我還沒看到大結局，你想讓我演誰？]
姜晚寧於是挨著他坐下，繪聲繪色給他說戲，還讓人家手抄角色的名字和必殺技。
並且再推出另一部動漫，按頭安利一番：“這個也特別好看！你快去看看嘛！是簡怡姐姐推薦給我的！特別短，才11集！”
對方慎重地點了頭，又乖乖按照要求，把新番的名字抄下來了。
由於哥哥發不出聲音，所以只有姜晚寧在說，簡直就像個話嘮，比樹上的蟬鳴聲還要聒噪。
都不知道對方哪裏來的好耐性，從來沒有把他趕走過。
除了角色扮演，他們也會玩很多比較普通的游戲，比如捉迷藏。
八月末，暑假已經快要結束了，但天氣仍然很是燥熱。
一群小孩子湊在一起抽簽，抽中了由大哥哥來當鬼——這個哥哥總是很會找人，沒有誰躲得過他。
小屁孩們一陣驚呼，頓時作鳥獸散，各自躲藏。
姜晚寧最機靈，一蹦一蹦地對哥哥說：“我現在要去躲起來了，你記得來找我！”
眼看著對方點頭，他就一溜煙跑沒影兒了，快樂自由得像一只會飛的氣球。
他找到的藏身之處，是一口別人家扔出來的舊衣櫃，非常寬敞，而且幹凈，沒有什麽特殊的異味。
小小的姜晚寧鉆進去，蹲在衣櫃裏，透過櫃門縫隙緊盯著外邊的路，充滿期待地等待著。
只要衣櫃門一打開，他就要像一只蜜袋鼯那樣，張開雙臂飛撲出去，把哥哥嚇一大跳。
但是非常奇怪，他一直沒有被找到，甚至縮在衣櫃裏，不小心睡著了。
等他醒來的時候，他睜開雙眼發現，自己正身處徹徹底底的黑暗當中。
姜晚寧當場就被嚇懵了，過了好幾秒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櫃子裏，於是趕緊把門推開，以最快速度逃了出去。
有小夥伴迎面和他碰上，姜晚寧拉住他，著急地問：“你有看見我哥哥嗎？他為什麽沒有來找我呢？”
“看見了。”對方卻告訴他：“今天下午，他被一個穿黑衣服的大人給帶走了。”
“黑衣服？”姜晚寧腦袋發涼。
他仿佛看見了柯南裏的恐怖黑衣人，他抓住了哥哥白凈細長的手臂，露出森寒的怪笑，把無辜可憐的哥哥五花大綁，像扔麻袋一樣扔進了車尾箱，然後揚長而去，只留下一串車尾氣。
姜晚寧瞬間恐懼又難過，他眼看著那輛面包車從他面前急掠而過，於是不顧一切地去追。
可惜他無論如何都追不上，與此同時，身後鋪天蓋地的黑暗卻搶先追上了他。
他回頭一看，老舊的居民樓裏竟然一盞燈也沒有，而且人全部都消失不見了。
姜晚寧心跳急促，他已經發現了，這是他過去經常做的一個噩夢。
但他就是醒不過來，在夢裏害怕得四處藏匿，一會兒躲進被窩裏，一會兒又鉆進那口衣櫃裏，蹲下身去，縮成了小小的一團。
他咬緊牙關，整個人不住地發著抖，眼淚也順著面頰滾了下來——
“姜晚寧、姜晚寧。”直到一個低沈熟悉的聲音喊他的名字。
姜晚寧此時夢魘纏身，像怕冷那樣蜷縮著，眉皺得很緊，喉嚨裏發出細微的聲音。
忽然，有一只溫暖的大手探了過來，輕輕攏住了他的後背，把他拉進了一個舒服安全的懷抱裏。
緊接著，視野裏的黑暗也被柔和的光線驅散了。
就好像眼前的衣櫃門被誰拉開了，明亮的光爭先恐後地滲透進來。
姜晚寧迷迷糊糊地醒過來，雙眼略微濕潤，看見小夜燈被舉至枕邊，眼前的男人有著與夢境中相似的臉，但更為英俊成熟，身軀也更加寬闊有力，散發著源源不斷的溫度。
他暖灰色的眼睛裏寫著顯而易見的擔憂，眉心擰著：“做噩夢了？”
姜晚寧答不上來，他的大腦仍然混沌，甚至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界限。
他眨了一下眼，低聲詢問對方：“你被帶去哪裏了？”
付聞祁怔了怔，知道他是在說胡話，可以直接不用理會。
但姜晚寧的聲音聽上去難過而落寞，就好像遭到了遺棄，隨時要流眼淚，讓他感覺到胸腔和手心裏同時傳來了疼痛。
“我沒有被帶走，我就在這裏。”付聞祁大手撫了撫他的背，又把他摟緊了一些，向他保證說：“我哪裏也不去，快睡吧。”
他的語氣篤定，有著足以讓人充分信服的力量。
姜晚寧這才逐漸放下心來，把臉挨在對方頸窩裏，闔上了眼瞼。
沒過多久，他就重新睡熟了，並且再也沒有做噩夢。
……
年初四的下午，姜晚寧和付聞祁坐上了返程的高鐵，他們短暫的春節假期算是過完了。
許女士特別舍不得，這兩孩子一走，她的屋子又要冷清了，每頓飯都是她一個人吃，很難張羅出什麽大餐。
付聞祁於是許諾說“等到五一假期，我們還會再回來”。
許曉嵐高興得不行，在臨別以前，還輪流擁抱了他們兩個。
姜晚寧的腳扭傷就像趕ddl似的，在返工前徹底好了，真就是先天打工聖體，連半天假都沒機會請。
傍晚時分，他們就回到了位於江邊的家。
付聞祁剛到家就接了電話，上樓去講了，姜晚寧則待在客廳沙發上，掛著副耳機聽歌，充分享受自己的假期餘額。
他手機裏還掛著聊天界面。
【簡怡：哈哈哈哈哈晚寧寶寶，人家說不定在419那晚，就已經在計劃結婚啦（貓貓壞笑.jpg）】
【沒準是因為你喝醉把他認成了推，喊了他老公，讓他當場淪陷了】
【嘖嘖，男人啊（搖頭搖頭）】
姜晚寧陷入了沈默。
他現在有些難排除這種可能。
【寧寧養樂多：如果真是這樣，那我絕對不能讓他發現我有前夫qaq（貓貓眼淚嘩嘩流.gif）】
【簡怡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】
【待會他心想：完蛋，我成替身了】
【這麽說來，無怪乎你當年對你推一見鐘情，人的xp果然是固定的】
【你從小就愛吃這種類型呢】
姜晚寧有點臉熱，回覆道：
【我只是愛吃那類型的長相，他和我推性格完全不同】
【簡怡：那你更喜歡誰？】
【姜晚寧，告訴我，愛我還是他？（英俊臉逼近.jpg）】
【寧寧養樂多：哈哈哈哈你少來】
【次元都不一樣，根本沒有可比性好嗎】
簡怡又哈哈哈哈了一串，然後問起另一個問題——
【那你打算向他透露二次元的事嗎】
【他如果知道的話，你之後也方便多了，不用偷偷摸摸地搞】
【既然過去他願意陪你玩角色扮演，現在應該也能接受？】
【寧寧養樂多：理論上是這樣】
【但我更傾向於逐步透露，好判斷他現在能接受到哪個程度】
要是即刻帶人參觀痛房，那未免也太刺激眼球了，會真的讓付聞祁感覺“很痛”的。
姜晚寧如今已經成熟，知道控制分寸。
他總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，如同一個動漫激推，滔滔不絕朝對方分享，還摁頭讓人吃飯吧。
更何況，他現在比小時候誇張多了，又出cos又吃谷的，偶爾還沈迷男.色，發布一些虎狼之詞...
正當他這麽想著的時候，他聽見付聞祁下樓來了。
姜晚寧還是習慣性暫停了在播的動漫音樂，並且摘下了耳機。
“你餓了嗎？”姜晚寧問，“時間挺晚了，我們叫外賣？”
“好。”付聞祁答應，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了，說：“我明天要去出差，去一周。”
“明天？”姜晚寧楞了楞。
今天初四，他們初七才正式上班，按理說明天還是假期。
“嗯，是海外事務，比較棘手，不得不犧牲假期了。”付聞祁略微蹙眉，“我計劃，把平時最愛摸魚的幾個人帶去。”
顯然，陳助理是絕對跑不掉了。
姜晚寧略微有些心疼，根據他觀察，付聞祁上班時很少摸魚偷懶，比他辛勞多了，結果假期也不能完整地休息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姜晚寧說，“今晚要早點睡覺了，養好精神，坐飛機可累了。”
“沒事，不算很遠。”付聞祁說。
姜晚寧觀察到他略顯低落，在心底嘆了口氣，果然，就沒有誰不恨假期加班。
兩人一起吃了某家私廚菜送來的晚餐，然後著手收拾行李箱。
付聞祁東西並不多，塞進去的都是替換衣物、必要的個人日用品。
他在收拾的過程裏很沈默，像極了姜晚寧讀高中住校時，每周末收拾東西回學校的表情，就差把“我是被逼的”寫在腦門上了。
“慢著。”姜晚寧阻止他把行李箱蓋上。
他跑去打開自己的行李箱，搜刮出各種藥物，給他全部裝進一個小收納袋裏。
頭痛藥、腸胃藥、感冒藥、創口貼...這些都是出門在外必備的，省得在外邊找藥店。
“要帶幾包掛耳咖啡去嗎？”姜晚寧又問，“雖然沒有你平時自制的好，但想喝了可以隨時泡一杯，一分鐘就能喝到，很方便。”
帶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出門，應該也會稍微高興點吧。
付聞祁心裏溫暖，有種被照顧愛護了的感覺。
“好。”他說，“謝謝。”
姜晚寧把自己的行李箱拉開了，裏邊正好就有他前兩天買的，是老家開的一家咖啡店出品的掛耳包，在網上評價很好。
“啊，還有這個。”姜晚寧順帶翻出了一袋東西，稍微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取出來了。
他感覺自己正在心跳加快，因為這是他的初次試探。
付聞祁看見他從袋子裏，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、毛絨絨的伊布玩偶。
它有著長長的耳朵，雪白的圍脖，狐貍似的大尾巴，頭上還戴著麥當勞店員的黑色帽子，可愛得過分。
“這是我和胡梓維買套餐送的。”姜晚寧說著，把它拿到付聞祁面前：“送給你。”
他心裏擔心極了，非常害怕付聞祁接下來的反應。
盡管他能夠確信，付聞祁會把它收下的，但姜晚寧能夠讀到對方的微表情，判斷出他內心是喜歡還是嫌惡。
這是常年給客戶送禮積累下來的經驗。
“給我？”付聞祁有些驚訝，就好像突然收到了一束花，“你自己不需要嗎？”
“我還有其他的呢。”姜晚寧慢慢說，“他的名字叫伊布，皮卡丘是他的...同夥。”
救命，他是想說同伴或者夥伴來著。
怎麽過了十多年，他的安利技能像是大幅退化了？
“我認得他。”付聞祁說，“你朋友的車上就有。”
“啊，好像是的。”姜晚寧又想起了那輛皮卡丘痛車，以及那些讓他尷尬的記憶。
“那我把他收下了，謝謝你的禮物。”付聞祁伸出雙手，非常鄭重地接過了伊布，“我會好好珍藏的。”
姜晚寧有點懵，眼睜睜看著他丈夫蹲下身，把伊布小心地放進了行李箱裏。
等會，你要帶著伊布去出差嗎？
雖然看出你挺喜歡了，但這未免也太喜歡了吧！
付聞祁仔細地把行李箱合上，也猶豫了一會兒，問：“那你最喜歡的，是哪一只呢？”
“我記得你說過，你小時候很愛看。”
“嗯？”姜晚寧眨了眨眼，低聲說：“我最喜歡...夢幻。”
以防對方不認得，他找出圖片給付聞祁看了看：是尾巴細長的、又小又強的寶可夢，外表就像一只粉色小貓。
“好，我記住了。”付聞祁點了個頭，溫和地表示說，“出差的時候，我會順路幫你帶幾只回來，你還有其他想要的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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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麽結婚？
姜晚寧坐在沙發上, 就如同忽然不認得字了似的。
他看著最末尾那個熟悉的名字，“賀聞祁”，叫這個名字的人並不算多, 重名率遠遠沒有“胡梓維”高。
而“賀”又正好是付聞祁媽媽的姓氏, 在他被接回付家之前，當然是隨母姓的。
那也就是說，他現在的丈夫——
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嚇得姜晚寧一抖, 他手忙腳亂把信胡亂塞回了原處，心跳得飛快。
就好像他是在偷看寫給別人的信。
正巧許曉嵐把熱好的三汁燜鍋端出來，姜晚寧就一蹦一蹦地走去接。
“你腿受傷的人, 往兩頭跳來跳去的做什麽？”許曉嵐念他，“待會別把你另一條好腿也給扭了。”
“你別跟著一起咒我啊。”姜晚寧皺皺眉。
付聞祁洗好澡走出來，肩膀上搭著毛巾，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。
姜晚寧感覺自己有些不敢看他, 在餐桌前坐下了。
重新加熱過的三汁燜鍋聞著香味撲鼻, 雞翅和土豆都被燜煮得更加軟糯入味了，可惜姜晚寧心裏邊亂七八糟的，都沒吃出什麽味兒來。
等他洗完澡回到臥室時，他非常慶幸付聞祁沒有在, 而是給他發了消息，讓他先睡。
【天才付總三歲半：我還有一部分工作要處理，怕吵到你，在隔壁房間做完再回來】
姜晚寧於是回覆他：
【好, 你別熬太晚, 早點休息】
然後他就先行躺上床了, 眼睛閉上，明明很困, 卻難入睡。
他還是感到不能置信，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巧的事情——他和小時候一起玩的哥哥重逢了，而且還結了婚。
付聞祁肯定已經知道了，因為就在兩天前，姜晚寧才把“哥哥”留下的那本書拿給他看過。
關鍵是，付聞祁記得自己寫過的那封信嗎？
那時的付聞祁最多也就十二三歲，盡管個子長得再高，也仍舊只是個青澀少年。
信裏提到的“結婚”，也許只是一個孩子純真爛漫的念頭，未必會形成長久的執念。
不過，這是什麽神奇的故事啊——我把你當好哥哥，而你卻想娶我？
姜晚寧翻來覆去，翻到淩晨一點，聽見房門被輕輕拉開的動靜。
他趕緊下意識裝睡，側臥著，一動不動，眼睫懶散地垂著。
付聞祁小心地走了進來，腳步放得極輕，但並不像是結束了工作。
而是來到床邊，俯下身來，看了看自己“熟睡中”先生的臉。
看他...做什麽？
姜晚寧不敢動，感覺自己活像一只可口的儲備糧。
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付聞祁垂下眼睫的模樣，此時此刻，他甚至能隱約聽見對方輕柔的呼吸聲。
付聞祁把手伸過來，指尖稍稍碰觸到了姜晚寧的脖頸。
他不由心跳得飛快，身體變得十分緊張。
就連半裸在外邊的肩膀都很僵硬，生怕那只手會探向被睡衣掩蓋的肌膚。
結果，付聞祁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。
然後就重新出去了。
顯然，付總只是工作途中摸魚，過來檢查一下，姜經理有沒有兢兢業業地在睡覺。
姜晚寧睜開眼，緩緩坐起身來，心還在瘋狂地跳動著，脖子和耳朵都有些發燙。
一想到付聞祁是哥哥，再想到他和哥哥現在有那麽多親密接觸，姜晚寧就有點繃不住。
他們倆，明明曾經是兩小無猜啊！
到底為什麽長大以後，會變成不純潔的關系啊！
果然就如他小時候所料，大人們都是骯臟的對嗎。
姜晚寧把頭埋進了枕頭裏，胡亂拱了好幾拱，情緒覆雜。
也許是因為睡前一直在想，姜晚寧迷迷糊糊睡著後，竟然久違的夢見了小時候。
正好還是他升五年級的那個暑假發生的事。
他的“哥哥”自然也有在夢中登場，只不過這一次，哥哥的面容變得清晰明確。
那是一個幹凈白皙的12歲少年，頭發剪得很短，雙眼是非常罕見的淺灰色，穿著質地很好的白襯衣，手裏總是帶著一本書。
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安靜，帶著點生人勿近的冷清氣質。
他長得比其他孩子要高不少，無論姜晚寧怎樣蹦跳，手都無法夠到對方的頭頂。
而對方只要伸出手臂，就能很輕松地把他抱起來，就好像抱一只鬧騰的小貓。
姜晚寧最愛做的，就是打斷人家看書的進程。
“哥哥，我們來玩吧。”姜晚寧開心地說，“你回去看數碼暴龍了嗎？今天輪到我演反派大Boss了，我想讓你來打敗我，其他人連進化鏈都背不出來，被他們打敗顯得我好菜噢。”
對方攤開本子，一字一字給他寫：
[抱歉，我還沒看到大結局，你想讓我演誰？]
姜晚寧於是挨著他坐下，繪聲繪色給他說戲，還讓人家手抄角色的名字和必殺技。
並且再推出另一部動漫，按頭安利一番：“這個也特別好看！你快去看看嘛！是簡怡姐姐推薦給我的！特別短，才11集！”
對方慎重地點了頭，又乖乖按照要求，把新番的名字抄下來了。
由於哥哥發不出聲音，所以只有姜晚寧在說，簡直就像個話嘮，比樹上的蟬鳴聲還要聒噪。
都不知道對方哪裏來的好耐性，從來沒有把他趕走過。
除了角色扮演，他們也會玩很多比較普通的游戲，比如捉迷藏。
八月末，暑假已經快要結束了，但天氣仍然很是燥熱。
一群小孩子湊在一起抽簽，抽中了由大哥哥來當鬼——這個哥哥總是很會找人，沒有誰躲得過他。
小屁孩們一陣驚呼，頓時作鳥獸散，各自躲藏。
姜晚寧最機靈，一蹦一蹦地對哥哥說：“我現在要去躲起來了，你記得來找我！”
眼看著對方點頭，他就一溜煙跑沒影兒了，快樂自由得像一只會飛的氣球。
他找到的藏身之處，是一口別人家扔出來的舊衣櫃，非常寬敞，而且幹凈，沒有什麽特殊的異味。
小小的姜晚寧鉆進去，蹲在衣櫃裏，透過櫃門縫隙緊盯著外邊的路，充滿期待地等待著。
只要衣櫃門一打開，他就要像一只蜜袋鼯那樣，張開雙臂飛撲出去，把哥哥嚇一大跳。
但是非常奇怪，他一直沒有被找到，甚至縮在衣櫃裏，不小心睡著了。
等他醒來的時候，他睜開雙眼發現，自己正身處徹徹底底的黑暗當中。
姜晚寧當場就被嚇懵了，過了好幾秒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櫃子裏，於是趕緊把門推開，以最快速度逃了出去。
有小夥伴迎面和他碰上，姜晚寧拉住他，著急地問：“你有看見我哥哥嗎？他為什麽沒有來找我呢？”
“看見了。”對方卻告訴他：“今天下午，他被一個穿黑衣服的大人給帶走了。”
“黑衣服？”姜晚寧腦袋發涼。
他仿佛看見了柯南裏的恐怖黑衣人，他抓住了哥哥白凈細長的手臂，露出森寒的怪笑，把無辜可憐的哥哥五花大綁，像扔麻袋一樣扔進了車尾箱，然後揚長而去，只留下一串車尾氣。
姜晚寧瞬間恐懼又難過，他眼看著那輛面包車從他面前急掠而過，於是不顧一切地去追。
可惜他無論如何都追不上，與此同時，身後鋪天蓋地的黑暗卻搶先追上了他。
他回頭一看，老舊的居民樓裏竟然一盞燈也沒有，而且人全部都消失不見了。
姜晚寧心跳急促，他已經發現了，這是他過去經常做的一個噩夢。
但他就是醒不過來，在夢裏害怕得四處藏匿，一會兒躲進被窩裏，一會兒又鉆進那口衣櫃裏，蹲下身去，縮成了小小的一團。
他咬緊牙關，整個人不住地發著抖，眼淚也順著面頰滾了下來——
“姜晚寧、姜晚寧。”直到一個低沈熟悉的聲音喊他的名字。
姜晚寧此時夢魘纏身，像怕冷那樣蜷縮著，眉皺得很緊，喉嚨裏發出細微的聲音。
忽然，有一只溫暖的大手探了過來，輕輕攏住了他的後背，把他拉進了一個舒服安全的懷抱裏。
緊接著，視野裏的黑暗也被柔和的光線驅散了。
就好像眼前的衣櫃門被誰拉開了，明亮的光爭先恐後地滲透進來。
姜晚寧迷迷糊糊地醒過來，雙眼略微濕潤，看見小夜燈被舉至枕邊，眼前的男人有著與夢境中相似的臉，但更為英俊成熟，身軀也更加寬闊有力，散發著源源不斷的溫度。
他暖灰色的眼睛裏寫著顯而易見的擔憂，眉心擰著：“做噩夢了？”
姜晚寧答不上來，他的大腦仍然混沌，甚至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界限。
他眨了一下眼，低聲詢問對方：“你被帶去哪裏了？”
付聞祁怔了怔，知道他是在說胡話，可以直接不用理會。
但姜晚寧的聲音聽上去難過而落寞，就好像遭到了遺棄，隨時要流眼淚，讓他感覺到胸腔和手心裏同時傳來了疼痛。
“我沒有被帶走，我就在這裏。”付聞祁大手撫了撫他的背，又把他摟緊了一些，向他保證說：“我哪裏也不去，快睡吧。”
他的語氣篤定，有著足以讓人充分信服的力量。
姜晚寧這才逐漸放下心來，把臉挨在對方頸窩裏，闔上了眼瞼。
沒過多久，他就重新睡熟了，並且再也沒有做噩夢。
……
年初四的下午，姜晚寧和付聞祁坐上了返程的高鐵，他們短暫的春節假期算是過完了。
許女士特別舍不得，這兩孩子一走，她的屋子又要冷清了，每頓飯都是她一個人吃，很難張羅出什麽大餐。
付聞祁於是許諾說“等到五一假期，我們還會再回來”。
許曉嵐高興得不行，在臨別以前，還輪流擁抱了他們兩個。
姜晚寧的腳扭傷就像趕ddl似的，在返工前徹底好了，真就是先天打工聖體，連半天假都沒機會請。
傍晚時分，他們就回到了位於江邊的家。
付聞祁剛到家就接了電話，上樓去講了，姜晚寧則待在客廳沙發上，掛著副耳機聽歌，充分享受自己的假期餘額。
他手機裏還掛著聊天界面。
【簡怡：哈哈哈哈哈晚寧寶寶，人家說不定在419那晚，就已經在計劃結婚啦（貓貓壞笑.jpg）】
【沒準是因為你喝醉把他認成了推，喊了他老公，讓他當場淪陷了】
【嘖嘖，男人啊（搖頭搖頭）】
姜晚寧陷入了沈默。
他現在有些難排除這種可能。
【寧寧養樂多：如果真是這樣，那我絕對不能讓他發現我有前夫qaq（貓貓眼淚嘩嘩流.gif）】
【簡怡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】
【待會他心想：完蛋，我成替身了】
【這麽說來，無怪乎你當年對你推一見鐘情，人的xp果然是固定的】
【你從小就愛吃這種類型呢】
姜晚寧有點臉熱，回覆道：
【我只是愛吃那類型的長相，他和我推性格完全不同】
【簡怡：那你更喜歡誰？】
【姜晚寧，告訴我，愛我還是他？（英俊臉逼近.jpg）】
【寧寧養樂多：哈哈哈哈你少來】
【次元都不一樣，根本沒有可比性好嗎】
簡怡又哈哈哈哈了一串，然後問起另一個問題——
【那你打算向他透露二次元的事嗎】
【他如果知道的話，你之後也方便多了，不用偷偷摸摸地搞】
【既然過去他願意陪你玩角色扮演，現在應該也能接受？】
【寧寧養樂多：理論上是這樣】
【但我更傾向於逐步透露，好判斷他現在能接受到哪個程度】
要是即刻帶人參觀痛房，那未免也太刺激眼球了，會真的讓付聞祁感覺“很痛”的。
姜晚寧如今已經成熟，知道控制分寸。
他總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，如同一個動漫激推，滔滔不絕朝對方分享，還摁頭讓人吃飯吧。
更何況，他現在比小時候誇張多了，又出cos又吃谷的，偶爾還沈迷男.色，發布一些虎狼之詞...
正當他這麽想著的時候，他聽見付聞祁下樓來了。
姜晚寧還是習慣性暫停了在播的動漫音樂，並且摘下了耳機。
“你餓了嗎？”姜晚寧問，“時間挺晚了，我們叫外賣？”
“好。”付聞祁答應，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了，說：“我明天要去出差，去一周。”
“明天？”姜晚寧楞了楞。
今天初四，他們初七才正式上班，按理說明天還是假期。
“嗯，是海外事務，比較棘手，不得不犧牲假期了。”付聞祁略微蹙眉，“我計劃，把平時最愛摸魚的幾個人帶去。”
顯然，陳助理是絕對跑不掉了。
姜晚寧略微有些心疼，根據他觀察，付聞祁上班時很少摸魚偷懶，比他辛勞多了，結果假期也不能完整地休息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姜晚寧說，“今晚要早點睡覺了，養好精神，坐飛機可累了。”
“沒事，不算很遠。”付聞祁說。
姜晚寧觀察到他略顯低落，在心底嘆了口氣，果然，就沒有誰不恨假期加班。
兩人一起吃了某家私廚菜送來的晚餐，然後著手收拾行李箱。
付聞祁東西並不多，塞進去的都是替換衣物、必要的個人日用品。
他在收拾的過程裏很沈默，像極了姜晚寧讀高中住校時，每周末收拾東西回學校的表情，就差把“我是被逼的”寫在腦門上了。
“慢著。”姜晚寧阻止他把行李箱蓋上。
他跑去打開自己的行李箱，搜刮出各種藥物，給他全部裝進一個小收納袋裏。
頭痛藥、腸胃藥、感冒藥、創口貼...這些都是出門在外必備的，省得在外邊找藥店。
“要帶幾包掛耳咖啡去嗎？”姜晚寧又問，“雖然沒有你平時自制的好，但想喝了可以隨時泡一杯，一分鐘就能喝到，很方便。”
帶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出門，應該也會稍微高興點吧。
付聞祁心裏溫暖，有種被照顧愛護了的感覺。
“好。”他說，“謝謝。”
姜晚寧把自己的行李箱拉開了，裏邊正好就有他前兩天買的，是老家開的一家咖啡店出品的掛耳包，在網上評價很好。
“啊，還有這個。”姜晚寧順帶翻出了一袋東西，稍微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取出來了。
他感覺自己正在心跳加快，因為這是他的初次試探。
付聞祁看見他從袋子裏，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、毛絨絨的伊布玩偶。
它有著長長的耳朵，雪白的圍脖，狐貍似的大尾巴，頭上還戴著麥當勞店員的黑色帽子，可愛得過分。
“這是我和胡梓維買套餐送的。”姜晚寧說著，把它拿到付聞祁面前：“送給你。”
他心裏擔心極了，非常害怕付聞祁接下來的反應。
盡管他能夠確信，付聞祁會把它收下的，但姜晚寧能夠讀到對方的微表情，判斷出他內心是喜歡還是嫌惡。
這是常年給客戶送禮積累下來的經驗。
“給我？”付聞祁有些驚訝，就好像突然收到了一束花，“你自己不需要嗎？”
“我還有其他的呢。”姜晚寧慢慢說，“他的名字叫伊布，皮卡丘是他的...同夥。”
救命，他是想說同伴或者夥伴來著。
怎麽過了十多年，他的安利技能像是大幅退化了？
“我認得他。”付聞祁說，“你朋友的車上就有。”
“啊，好像是的。”姜晚寧又想起了那輛皮卡丘痛車，以及那些讓他尷尬的記憶。
“那我把他收下了，謝謝你的禮物。”付聞祁伸出雙手，非常鄭重地接過了伊布，“我會好好珍藏的。”
姜晚寧有點懵，眼睜睜看著他丈夫蹲下身，把伊布小心地放進了行李箱裏。
等會，你要帶著伊布去出差嗎？
雖然看出你挺喜歡了，但這未免也太喜歡了吧！
付聞祁仔細地把行李箱合上，也猶豫了一會兒，問：“那你最喜歡的，是哪一只呢？”
“我記得你說過，你小時候很愛看。”
“嗯？”姜晚寧眨了眨眼，低聲說：“我最喜歡...夢幻。”
以防對方不認得，他找出圖片給付聞祁看了看：是尾巴細長的、又小又強的寶可夢，外表就像一只粉色小貓。
“好，我記住了。”付聞祁點了個頭，溫和地表示說，“出差的時候，我會順路幫你帶幾只回來，你還有其他想要的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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